风从北山口灌下，草腥与沙土像钝刀刮过牙缝。
少年收剑，汗顺着眉骨滴进眼角，刺得生疼。他懒得擦，只看向场边那块被岁月磨圆的青石——柳祎祎抱膝坐在上面，指尖捻针，正把被剑风撕裂的袖口一寸寸缝回原形。
“又破了。”她没抬头，声音比风还轻。
“下回我轻点。”少年把剑插进地里，剑柄微颤，像替主人心虚。
几步外，半大孩子追打。其中一个瞄见柳祎祎，弯腰捡石，嗓子扯得尖锐：“秦谍的种！”
石子脱手，却停在少年抬眼的瞬间。那眼神没有火，只有冰，像冬夜刀口闪的寒光。石子落地，孩子踉跄逃散，仿佛被死神掐了一下后颈。
少年坐到她身旁，草木清苦的味道随之笼来——那是母亲自楚地带回的焚香，年年燃在檐下，孤独又干净。柳祎祎把补好的袖子递过去，线脚细密，像她这个人。
“伯母教的针法，真好用。”
少年没接话，只从怀里掏出一样物事——一枚骨坠。兽骨磨的，边缘卷刃的短刀留下的划痕还清晰可见，勉强能看出山形，丑得真诚。
“山之阿。”他声音发哑，“照着歌里刻的。”
柳祎祎眸子一亮，指尖在上面摩挲，像抚一条沉睡的兽。
她哼起那支只在两人之间流转的调子，溪水般婉转：
夕阳斜落，山脊被劈开一道金红伤口，血一样的光淌在两人脚边。
她忽然停声，转头望他，眼底晃着夕照。
“要是有一天，我们走散了，你会来找我吗？”
话像细针，扎进少年心口。
他愣了一瞬，伸手攥住她握骨坠的手，掌心滚烫。
“我不会让我们走散。”
风掠过，针尖的尾音散在暮色里。
远山如刃，夕阳的血光沿着山脊滴下来，把两只交叠的手映成一枚凝固的印章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