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衣汉子带着年轻人，穿过几条戒备森严的巷子，最终在一座毫不起眼的府邸后门停下。
“先生就在里面。”汉子说完，便侧身让开，自己却没有进去的意思。
年轻人推开门，走了进去。
院子不大，但很深。地上铺着青石，打扫得一尘不染。一个身着宽袍的男人，正背对着他，站在一棵光秃秃的槐树下，仰头看着天上阴沉的云。
那人没有佩剑，但只是一个背影，就给人一种说不出的、如同出鞘利剑般的压迫感。
年轻人知道，他就是荆轲。
他没有出声，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，等着。
过了许久，荆轲才缓缓转过身。他的相貌并不出奇，甚至有些落拓，但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，仿佛能看透人心。
他上下打量着年轻人，目光在他的脸上、手上、以及腰间的短刀上，一一扫过。
“他们说，你十三岁就杀过人。”荆轲开口，声音很平淡，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。
年轻人没有回答是，也没有回答不是。
荆轲笑了笑，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沉默。“还说，你一个人，杀了三个秦国的斥候。”
年轻人依旧沉默。
“不错。”荆轲点了点头，像是对自己说。他走到院中的石桌边坐下，给自己倒了一杯酒，却没有给年轻人倒。
“你想报仇？”荆轲问。
这一次，年轻人终于有了反应。他抬起眼，直视着荆轲的眼睛，缓缓地点了点头。
“为家人？还是为那个被掳走的女孩？”
年轻人的瞳孔猛地一缩，按在刀柄上的手，青筋暴起。这是他第一次，在外人面前流露出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。
荆轲像是没看到他的反应，自顾自地喝了一口酒，然后放下酒杯，用手指在桌上画了一个字。
楚。
他抬眼看着年轻人，缓缓说道：“我听过一种南方的歌谣，曲调婉转，与燕赵悲歌截然不同。唱的是山中神女，等候爱人。那调子，和你母亲的口音，很像。”
年轻人的身体彻底僵住了。他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，扔在雪地里。眼前这个男人，不仅知道他所有的过去，甚至连他心底最深的、那个关于母亲和歌谣的秘密，都窥探得一清二楚。
“你……”他终于开口，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。
“我需要一把剑。”荆轲打断了他，声音不大，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，“一把足够锋利，足够快，也足够……没有牵挂的剑。”
年轻人几乎没怎么犹豫。
他知道自己不是没有牵挂的人，
但他也知道，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，会替她报仇。
